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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修一只手支着头，另一只手里把玩着签字笔。桌上摊着半年的业务报表，厚厚的一沓纸，只翻开到第二页，没被压平的纸页拼死想回到没被翻开之前的状态，叶修总是赶在它落回去之前又用拿笔的那只手把它压回来。
刚停下的秋天之前的雨还有缠绵不走的雨意，在叶修窗外就具现成窗台沿上的雨滴，滴滴答答打下来。先还是持续不断水钟似的滴落，之后就成了隔了很久才响一次。余音清晰明亮。叶修侧着耳朵听，随脑子越来越空去，意识剥离大脑顺着潮湿的空气一直跑到城市上空盘旋。这意识一路踱着步子，绕过北京环状城市公路的车流，绕过叶家宅子，绕过一盏盏开始亮起来的路灯车灯日光灯，在电影院黑漆漆的位置上逡巡一会，然后又懒懒散散绕回叶修的办公室——回来的时候还朝微草训练基地的方向望了望，但是没进去。
叶修舔了舔嘴唇。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盒口香糖扔进嘴里。他突然想起来电影之前的广告好像有一个就是口香糖广告，他还说现在的广告都虚假，不讲东西就让你看代言人，要不为什么周泽楷明明不会说话还是联盟最吸金，跟个磁铁似的。那时候王杰希好像回了他一句什么，不过他不记得了，估计也就是为了随便应他一句说的话。叶修突然意识到，关于那部电影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，开头发展高潮结尾，他好像都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印象，像是水洇上去的宣纸画，好像不是在银幕上而是隔着几重纱看的——至于那纱是什么……
叶修嚼着口香糖低头开始看报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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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抬头的时候，阴沉的雨后傍晚已经彻底沉进粘稠的夜色里。叶修右手上沾着黑墨水，浅浅淡淡的，虚虚浮在皮肉上。他想这么一来，他也可算半只脚踏进文化人圈子了——他的前半生辉煌灿烂从来不是建立在笔墨上。那后半生估计得安分在油墨印刷的表格和或是1.0或是0.5的签字笔水里头了。叶家一直怕他再搞事，叶修觉得他们没这个必要了，他前半辈子在刀光剑影里活得惊心动魄大起大落，后半辈子怎么也得像叶家老爷子退役之后赋赋闲——老爷子前半辈子也是刀光剑影枪林弹雨的——只是稍微和他有点不一样罢了。
不对。叶修突然舔了下嘴唇。他现在不还是活在枪林弹雨里么。
他突然想起那部电影了。
那是部警匪片，概括起来就是“枪战、体术、车技好”，叶修看的没意思，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磕，正好随着紧张的背景音乐一起打节奏。叶修自己觉得好玩，注意力就放在手上。借着银幕的光，漆黑的放映厅里王杰希的手就在他手旁边放着。这两双手很像，又不是很像，叶修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手拿多了烟，或者王杰希的手指导惯了娃娃——后者当然是玩笑。两只手一样的修长而骨节分明，在黑暗中唯一忽明忽暗光亮的映照下，两只手就忽现忽隐，偏偏让叶修看出同进同出、同进共退的意味来。
可他们偏偏还就没同进同出，同进共退。
王杰希出道那会叶修风头最甚，然而之后叶修就领着嘉世渐渐暗淡下去。王杰希风华最好的时候，叶修拽着嘉世垂死挣扎。直叶修退役，他们好像就永远错开了。
遇上的时候感念上天，原本错开就应是理所当然，偏偏叶修觉着不该——他们不该就这么错开，他们不该生错时代，他们就该生在最好的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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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晚上之前叶修设想过很多种情境，在觥筹交错的什么宴间，在某个雪夜不顺路的岔路间……他都想过，越想叶修越觉得没意思，他认识王杰希八九年，王大眼就被他搁在那个位置没怎么动过。叶修在除了荣耀之外的地方懒散没个正形，也就绝不肯费那个力气把一栋建筑拆了重修——为了换陈设，为此还要选择时间地点人物事件。印象中王杰希的位置是换过的，但是是什么时候什么契机统统不记得。他看苏沐橙电视剧里说如果一段感情只记得开头和结束，那一定不是真爱，叶修就好奇像自己这种连开头都不记得的人又算什么。
于是庆功宴之后叶修和王杰希顺路打车，夏天拖着尾巴还盘踞在空气里，两个人站在路边左顾右盼看出租车从哪个方向来。
王杰希席间喝了几罐啤酒，嫌热扯开了衬衫上面两个扣子。叶修知道王杰希没有一定要把扣子扣完的强迫症，但是一般他一定是要整理好的。他还知道王杰希离席起身时一定要顺手理一下衣角，每次比完赛之后他都看见。
他知道好多主语为王杰希的句子，叶修也万分确定王杰希那里也存了不少的主语为叶修的句子。他们两个人就像慢慢悠悠地搭积木，每年漫不经心地放两块上去，有意无意就搭成了样子。
于是叶修开了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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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老王啊。
——嗯？
——咱俩处处呗。
——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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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叶修伸手过去握住王杰希的手。
于是漆黑一片里两只手一起忽隐忽现了。
王杰希偏过头，对上叶修的眼睛，一下就撞了进去。
屏幕上双方的枪声突然响起来。
于是终于他们在枪炮声中靠在一起。
磨合和进展在此前的多年早已备好，熨帖的脉络把波澜褶皱都抚平。
他们到底还是要在枪林弹雨里，就像王不留行和一叶之秋在漫天战火里。
就像一起飞的鸟还是要在天上，一起游的鱼还是要在水里。
就像叶修和王杰希正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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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感自己时间不够文力不足短小又闲笔多，我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了
全文碎碎念流水账，感觉自己已经被“有很棒的脑洞但是就是没时间写”的循环搞哭
愿天下永乐长安，太平相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