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>胡言乱语
悄咪咪 @王小凤luci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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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过年的时候，闲来无事建了百度云群组，几个挫人先是正经地分享电影资源，然后变成腐剧，然后耽美推文，一发不可收拾。同桌是个喜欢看原耽的姑娘，有个学文的双胞胎姐姐同她一样爱好，两人都在群组里。文科小姑娘突然发过来《山色有无》的文档，说虽然她妹妹说这故事太悲伤，我们肯定不爱看，但还是觉得这注定不会火的文风真是太好了。同桌的小说品味是标准网络小说喂出来的，她姐倒是正经文科生，我还是对她的眼光深以为然的，遂下载借以消磨年关无聊。
我其实很少接触原耽，是多年同人女，看过的原耽大多是同人作品太多我去补个原作，然后安心吃粮。同人作品因为有了原作人物性格塑造和情节，就可以更为自由地探讨些情感的幽微，也较其他类型创作更为单纯些，毕竟情节的曲折、悬念迭起虽然是好故事的要素，但是如果陷在情节本身，很容易失去思考。编故事多简单，倒是用独特的方式抒些复杂感情难些。加上网络小说类型化，换言之即套路化脸谱化，我实在是没有太多精力用其消磨时间。
……以上都是闲扯。其实只是想说，于我而言，《山色有无》应该是读过最好的同类作品了。
读完第二天写：惊艳。第一眼真的被惊艳。就像稹清醉在榻上，口齿缠绵不清，回忆他二十几年来的糊涂账，越算越不清楚。……非线性叙事，回忆缀成针，在心上软肉扎。严谨认真的写作者，架空却安在确确实实的历史里。这种文风不讨巧的，兰花似的没香，却美极了。
以下是正文。
用李清照“沉水卧时烧，香销酒未销”来描述其实并不妥当，那还有点清韵雅致在里头，我感到的醉，是开头沈山山娶媳妇，稹清吐了一身的浑浑噩噩。“便如我爹给我起名儿时候似的，想要我清楚，清醒，清净”，我倒觉得稹太傅这期冀其实是成了的。沈山山也好，六皇子也罢，其实只是面上的醒着，底子里是摸不清楚自己心性的，稹清却是的面上的餔糟啜醴，底子里的清醒通透。如果没记错，全文只有稹清醉过酒，他和小皇叔和沈山山喝酒，只有他醉过。这样的安排不知有意无意。
谈谈我对感情线的理解吧。
沈山山是启蒙，是永远求而不得的朱砂痣白月光，但这感情其实上升不到真正的恋爱上去。加缪言，爱情总得有一种未来的意味。稹清真正感到这样“未来的意味”是在皇上希望他考学上。在此之前，沈山山或是稹太傅，甚至他自己，从未有过一个对未来的向往期冀，这样的独特性中生发的必定是特殊的情愫。就像斯科特派克描述“爱是一种自我提高”，这样一种安排实在是合情入理。最后稹清终于意识到，哪怕沈山山不是安定侯府独子，他也不会和他在一起，因为沈山山太过独特，但这独特根本不是爱，这羁绊牵挂只是被他阴差阳错理解错了。他们合该是一起埋男儿红，赌马吃锅，捉蛐蛐放风筝，或许在一定的时期这感情变过味，最后还是要看清楚的。
我读时，带入自己却是不尽感慨。我六岁时，也有那么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，一路伴我到十六岁，小的时候是个正经孩子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“这不是喜欢”，把那微妙感情掐死在萌芽，却在他真承认他谈恋爱时哭湿了枕头。十六岁的时候，猝不及防他向我表白，脑子一片空白，糊里糊涂答应下来，内心欢呼窃喜，却没想到这身份变化根本就是错了。原本是一起插科打诨无话不谈的基友，到这一步却是两相沉默。他想向全世界分享，我却闭口不谈；他说我读王尔德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作品，我不愿搭话……什么都还对的时候，我们约电影，约饭，我浑然不觉，只觉是心友相谈，再回头望过去，却是无话可说了。
那是错过，不是错了，却是过了。只是我喜欢他的时候，他还不喜欢我，而他喜欢我的时候，我已经，看清楚了。人间世一切遗憾，就是源于那么巧，两情相悦在同时，太难发生了。
“平生不会相思，才会相思，却害相思”真是能确确实实描述稹清意识到自己对皇上的心思的，独占欲是爱的必然伴随事件。文中蹴鞠就像感情的小型沙盘，小皇叔对皇上敬且畏表现于其中，稹清要认认真真蹴，传球给皇上是为了护沈山山，沈山山一直让着稹清，而皇上在一次传球中以为感情得到了回应……最为重要的一次当然是琉球质子，稹清不再和皇上一队，皇上看他和沈山山，他看皇上和琉球质子，大概心思都是一样的。凡人贪痴嗔爱别离求不得，皇上的竟心在他买了小皇叔的蛐蛐想和沈山山捉的大将军一次比试，稹清的竟心就在蹴鞠场子上要比过琉球质子……原都是一样的。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即感情本身的不确定性，让本文所有人都陷入这样一个局面里。沈山山更是如此，“那样我爹坐上了金銮殿，他就是皇上，我就是储君——”。风月里事，动感情的，一开始就是输了，谁也赢不了谁。那种把心上人捂在心口，谁也不许见的甜和酸涩，猝不及防戳在心尖上。
除了主线这三人，两位女子提供了感情的另一种普世范例。
王妃和大嫂二人不知道算不算得遇人不淑，但小皇叔和禛家老大确是称不上模范丈夫。如果说大嫂的命运怪在了家道上，王妃的苦可就全来自小皇叔。她们是阿玛蒂亚·森所说的“消失的女性”，是被淹没在家庭中的女性。因为选择的缺乏，她们本身对幸福的期望值就很低，但饶是这样，她们仍然得不到幸福。她们刚出场便为人妇、为人母——一个在父权社会下的女性标准身份。
小皇叔对寻柟求之不得情深至极，而王妃自己带着小世子在偌大一个王府里寂寞地打发年岁，在感情上这怪不得小皇叔，毕竟人情强求不得，但结果而言，王妃的前半生却是被蹉跎了。然而故事精彩在于，小皇叔为寻柟不惜逆龙鳞彻夜长跪，王妃带着小世子也来求情。王妃的一哭，小皇叔的手足无措和小世子的愤怒，像纠结成一团的线，越扯越理不开。这不能算什么一往情深，一往情深的是小皇叔对寻柟，这只能算一个身世由不得自己的女孩子对被温柔以待的申诉。幸好，这哭泣有了回应。妻子和孩子，成了小皇叔的最后归宿，大约是作者对小皇叔最大的温柔。
大嫂哪怕怎么委屈成了禛家媳妇，却是一直没想过离开的。女性的身份依托家庭存在，她会将自己柔弱骨血融进一个家的梁柱里。大嫂和大哥的感情隐晦，却在最后露出了苗头。大嫂毕竟也是被温柔对待过的女孩子，也就算不得全无甘甜回忆。
女性的结局通常成了故事里各人、各家命运的投影。王妃之于王府、大嫂之于国公府、苏小姐之于沈山山。女性有“安”的意思在里面，是父权社会下女性的存在意义。
说到父权，这是我觉得《山色有无》里最打动我的几个地方之一。稹清一直强调的亲缘恩义，其实就是父权和君权。禛太傅一直说稹清是孽子，断袖之癖是反叛之举，但稹清其实根本就和反叛无关。他一直选择人伦——中国最传统的那种人伦。禛太傅揍他，全无反抗之意，这是尊父。从太子起就一直称“皇上”，提醒自己切莫越界，这是尊君。到最后始终不肯成家，一是已下定决心做皇上的鱼，二是他真心实意不想蹉跎无辜女子的一生。他是整个故事里看似最反叛的人，实际上却是最温驯的人。这种矛盾反差，实在太有魅力。
故事里每个人都够我写很久，禛太傅、二哥、安定候、皇六爷……还有各种意象、各种情节设置……实在是万语千言挤在嗓子眼，吐不出咽不回。所以我非常敬佩作者驾驭文字的功力。一般网络小说，我翻页的速度吓到同学，因为语言中有效信息占比其实并不多，一页里面的信息很快就可以抓住。但是看《山色有无》的速度很慢很慢，里面的意境、物象、感情渲染、情节设置，一切的一切，都必须慢慢抓住、消化、体会。
作者给《山色有无》的定位是“意境象征训练”，这训练成果在《史官》里大概体现在齐政身上了，这个角色不管从出身、性格、感情线……这是作者亲儿子！（什么
最后讲讲其他短篇。
《青玉案》有点在短篇里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的感觉，或者是用力过猛导致的局促，在万字里要多转折还要体现一个宏旨，实在是有点难，作者野心是有，可惜火候不成熟。
《岁寒雪》可以说是几篇短篇里我最喜欢的，虽然有点算无遗策的“近妖”感，但是就万字篇幅而已相当精彩。“这世道上人都不曾算作人，是男是女又有几个要紧？”这句一开头就张力十足。本身主角设定就非常出色，加上非典型的感情线，只能捂胸口跪地表白。
《青丝无墨》也是很对我胃口的感情戏，但是饶是感情线是暗的，原本应该有更多空间讲清楚背景，但是背景似乎被过分拆分，稍微有一点联结困难。
最后的最后，每天坐在小板凳坐等投喂《裴公罪》（你走